裴信一怔,唇边的笑意更真实了几分。
“过往的确让人伤心,可今日我是真的高兴。”
“是因为计划顺利?”吴三娘故意曲解道。
“是,也不是。”裴信笑容依旧,“三娘子当断则断,令人佩服。”
似是被他灼热的目光烫红了脸颊,吴三娘连忙别开眼,“你这是又躲在哪儿看热闹了,怎么回回都有你”
说完,慢吞吞地将案几上的锦盒收好,尽量无视对面那人越来越明亮的眼眸。
裴信想凑上去拉她的手,可顾忌着虎视眈眈的月圆姐妹俩,只好再次小声强调道:
“三娘子,我是真的高兴。”
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兴。”
吴三娘赶紧捂住耳朵,破罐子破摔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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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知道了!知道了!快住口啦你”
裴信笑弯了眼睛,心底因提起裴家而升起的隐隐钝痛,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。
吴三娘见他笑够了却转着杯盏没有再说话,便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,遂屏退了月圆姐妹,等着他开口。
裴信见房门合上了,先是迅蹿到吴三娘身边,自然而然地捉住她的手,指腹慢慢擦着光滑的指甲,这才舒了口气。
吴三娘:
“还说不说?不说我可走了。”
“说。”裴信立刻端起正人君子的架势,手却不肯松开,“去皇陵那日,三娘子瞧见了兄长的贴身护卫?”
吴三娘想起当时与裴信一同守在门前的郭言,嗯了一声。
“一向只听过名字,没见过真人,这回算对上号了,不过他们兄弟三人生的倒不甚相像,不似郭大兄弟四人,一瞧就知道是血亲,他们都是你外祖母那边的亲人?”
裴信的外祖母姓郭,祖上曾任前朝皇城司使,守护宫墙内外。
虽然朝代更迭,可郭家以护卫立族,族中的儿郎功夫都不错。
可裴信却道:“不,他们原不姓郭,是外祖母收养了他们郭家,已经没有后人了。”
“没有后人?”吴三娘一愣,心头沉坠,“也是为那场中秋宴所连累?”
裴信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,在她手里写了两个字,‘前朝’,吴三娘立刻就明白了。
想起她爹曾经跟她说过的裴家过往,吴三娘叹了口气。
裴老太爷,前朝最后一位太子——玮襄太子的伴读,全名裴照青。
那是真正的天纵之才,心怀天下,令几代人神仰目瞻的传奇人物。
可她爹却说,这样的人物,皇帝是断不会将其留在朝堂之上的。
不仅是前朝皇帝,也不仅是先帝,亦或是泰宁帝,便是一起长大的玮襄太子,再如何英明神武也断无可能。
泰宁帝能容忍朱相弄权,既是忌惮朱相背后的权势,更是因为朱相是他利用世家为国效力的一只手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朱相与泰宁帝的目的其实是一致的。
集中权力。
可裴家不是,裴照青更不是。
一只手若是有了独立的想法,对主人毫无畏惧之心,一心一意倾尽手段,不畏死不苟生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
便是那目的再如何天下为公,这只手也只能被无情地砍掉!
裴家与郭家,显然都是有了独立想法的那只手。
听说信州仍保留着几家前朝时就有的慈孤堂,当年出资修堂的,便是郭家。
“郭家几兄弟都是慈孤堂出来的?”
“是。”
感受到他的手掌在用力,吴三娘偏头望向了他。
“郭家灭族后,慈孤堂里的孩子都不约而同改姓了郭。”
心头猛然一阵酸涩,好一会儿,吴三娘才低声道了句:
“等地宫修好,第二支船队大约也能出海了,到时候让我也为慈孤堂出份力吧。”
裴信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,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。